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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章 溝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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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三娘子, 請往這裏走。”

啟星躬身說道, 他在前引路, 齊霽真跟在他的身後慢慢前行。成王府齊霽真並不陌生, 在她回到京中的時候,就在這裏住了很久。甚至就連啟星, 齊霽真也是親眼看著蕭鸞選的,再一手培養起來的。而今, 卻是啟星帶著她往前行。這座府邸, 終究也不能成為她的安生之所。

這條小道並不引人註目, 在這種敏感的時期,齊霽真以翰林的身份登門也並不適宜。因此齊霽真私下裏聯系了啟星, 想要來見見蕭鸞。啟星並沒有多做猶豫, 他在蕭鸞身邊雖然伏低做小,甚至會扮醜逗樂,但在外面卻如同總管身份, 特別是跟蕭鸞貼身相關的事務,啟星甚至比綠漪更有發言權。

啟星稍稍側身, 見齊霽真跟在他的身後。前一日裏又下了一場雪, 這小道原本就是掩人耳目建的, 平日裏鮮少有人打掃,因此早就積起了雪,齊霽真頭戴貂鼠臥兔,穿著皮襖,行走在小徑上, 自帶一股子英氣。

“六郎如今可好?”齊霽真問。

啟星眼兒一轉,替自己主子訴起苦來,說道:“自從那日聖上下了聖旨,王爺便一直待在王府中,哪裏也去不得了,每日裏只能提筆練字,又說要齋戒,斷葷食油腥。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呢!”

“是嗎……”齊霽真聞言,面上也露出了一絲擔憂,腳步也加快了些,說道,“我們快些吧。”

烏雲蓋頂,明明是青天白日,但層層疊疊的烏雲壓下來,白晝就猶如黃昏,鵝毛般的雪花飄落下來,落在兩人身上。啟星哎喲了一聲,急忙解下下油紙傘撐開,後退幾步,為齊霽真遮上,就如同對待蕭鸞那般的盡心盡力。齊霽真擡眼看了眼啟星低眉順眼的模樣,便邁步繼續往前了。

沈家一事大致上已有了個定論。當初那要求徹查的輿論越刮越猛,成王一派似乎毫無招架之力。蕭鸞跪在禦座前跪了大半天,呈上了賬本自證清白。蕭鸞交得出賬本,又有游歷時見聞作為證詞,自然可以證明此事與她無關,販賣鹽鐵一事是早有由來。

只是蕭煒似乎決定要給蕭鸞一個教訓,任由蕭鸞跪著。待到蕭煒叫起來時,據說當時整個人都凍僵了,靠在啟星身上緩了許久才重新直立起膝蓋來。只是這樣一來,蕭鸞雖自證了清白,也將沈家推到了深淵之中。

沈家是蕭煒一手提起來的。蕭煒素來好面子,而沈家引狼入室,無疑是狠狠打了蕭煒一記耳光。蕭煒面上不顯,但心中著實羞惱。再加上北狄人也一直未能入關,也就放下了心來,蕭煒立刻下旨將沈以逸從天懸關捉拿歸案。而蕭鸞因掛了互市的主事,卻未能發現沈家與北狄的來往,也被卸了職務,勒令回家自省。

朝廷之中再一次一家獨大,蕭鳳鳴乘機上奏,讓田暉為主帥,接替沈以逸的職務。蕭煒見了田暉,又覺得此人侃侃而談,確乎有幾分本事,因此也同意了。只因沈家的事還未確定下來,因此只是將沈以逸押解回京,還未禍及他的父親弟弟。這也算是給了沈家此前從龍之功的幾分薄面了。

待到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下發下去,天氣已經越來越冷了。冬天不適宜打仗,通常兩軍都會暫停,這正是押解沈以逸的好時機。而礪州總兵的實權位置又是如此的吸引人,事不宜遲,田暉收拾行裝就立刻走馬上任去了。

而蕭鸞則待在了府中,哪裏也不能去,她派來的仆役雖然還待在齊霽真的院中,又按時回稟,但齊霽真終究有些擔心。齊霽真身處朝廷,聽了許多真真假假的消息。但無論如何,蕭鳳鳴一家獨大的形式已經非常鮮明。蕭鳳鳴本就是太子,而今他揭發沈以逸,京中百姓也是交口稱讚,一時之間,風頭無兩。

更有甚至,同為翰林的一些人甚至會對齊霽真說出:“你的靠山已倒,還待在官場做什麽?女子就是好,出則為官,入也可回去嫁人,能有自己的好生活。我們男子可就苦了,什麽事都得自己擔著”這樣的話來。齊霽真對這些言論向來是左耳進右耳出,不予理會,但心中的擔憂卻不減半分。更何況,她收攏袖口,裏面有一封書信,這才是她今日前來的真正緣由。

“三娘子,已經到了。王爺這個時間都會練字,奴婢就不叨擾了,您還是自己進去吧。”

啟星溫聲細語的說道,為齊霽真打開了門。齊霽真朝啟星點頭致謝,便踏了進去。一進門,齊霽真就聞到了淡淡的白梅香味,清冷雅致,男女皆宜。這香味比地龍一熱,驅散了幾分地龍帶來的燥熱感覺,更覺回味悠遠。齊霽真在門口站了一小會兒,就聽到不滿又嚴肅的聲音傳來。

“是新來的嗎?可知此時本王這裏無需人伺候。”

齊霽真鮮少聽見蕭鸞這般嚴肅的聲音,她往前走了幾步,見蕭鸞背對著她,站在書案前,手中提著一管翠玉狼毫,側著臉,那臉上神情嚴厲,似有不滿。齊霽真還未細思,就見蕭鸞將手中筆一放,帶著惡狠狠的表情轉過來。只是轉過來後,就從兇狠的野狼變得不知所措起來,又從不知所措化成了驚喜交加。

“三娘!”蕭鸞嗷的喊了一聲,大概由於太過高興,那因為長期女扮男裝而刻意壓低的聲音被陡然拔高,變成了破了音的尖銳。蕭鸞頓時皺起眉頭,低聲咳嗽了一聲,嘴角卻又控制不住的上揚,她快走幾步,來到齊霽真的面前,抓住了齊霽真的手,在察覺到對方的手很冷的時候,又立刻捂住了。而那眉目之間,早就飛揚起了歡喜。

“你怎麽來了?!”

“六郎可是不願意我來?”齊霽真一揚眉說道,她說著,又細細的打量著蕭鸞。蕭鸞確實是瘦了一圈,她的眼睛本就比旁人深邃,如今看起來,眼下青黑,實在是憔悴得很了。齊霽真一陣心疼,蕭鸞小她一歲,她們兩人自幼一起長大,在未生情愫前,也是情如姐妹那般。齊霽真除了最初時候,何曾見過蕭鸞這副模樣?就算流落北狄,也是好酒好肉吃喝著。

“你都瘦了。”

“做給旁人看的。”蕭鸞無所謂的一揮手,只是手收回來時,繞了一個圈,把齊霽真圈在了自己的懷中。蕭鸞抱著熟悉的身軀,露出了滿足的喟嘆聲:“你來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。”

齊霽真笑了一聲,兩人相擁片刻,蕭鸞又帶著她坐到一邊。蕭鸞先道:“你今日怎的來了,可是沒有收到我的書信?”自從蕭鸞被關了禁閉後,她便每隔幾日給齊霽真傳一封書信,既是說自己的相思,又是報一報平安。因此蕭鸞也沒有想到齊霽真會主動來府上。若是被有心人看到,又或是傳了出去……思及此,蕭鸞的眉頭也擰了起來,說道:“啟星真是越來越擅作主張了。”

齊霽真想到此前蕭鸞那帶著煞氣的表情,心頭一跳,便按住了蕭鸞的手,說道:“啟星也是見你我親近,旁人是斷不敢如此的。”

蕭鸞聞言,也笑了起來,說道:“你說的對,你與我自然非旁人能比。”她雖然如此說,心中卻也下了決斷,只是看到齊霽真的容貌,蕭鸞又覺得啟星辦的也不算是什麽壞事,稍微敲打懲戒也就是了。

而這一頭,齊霽真猶豫片刻,這才說道:“六郎你與我說句實話,沈家的事,可有你在背後推波助瀾?”

蕭鸞臉色一沈,此前無論是幕僚談話,又或是在這書房之中,一道道命令發放下去,蕭鸞也沒有皺過眉頭,但是如今,面對齊霽真的問話,蕭鸞卻覺得自己心虛緊張,手心裏也全是汗。蕭鸞沈默不語,齊霽真便明白了。

蕭鸞見狀,眼也不眨的盯著齊霽真,生怕她說出什麽話來。齊霽真垂頭思慮片刻,又嘆了一聲。此事當然不能全怪蕭鸞,畢竟沈家也不是無辜的。可是若日後沈引玉知道又該如何?而落在齊霽真的心頭,也不免生出了,若我是沈家,蕭鸞又會如何……

只是齊霽真也清楚,奪嫡之戰,非生即死,蕭鸞不下狠手,死的就該是蕭鸞了。

“沈家被替換了,鐵浮屠攔不住又該如何?”齊霽真問道,她看著蕭鸞的眼睛,說道,“大夏的土地和人民才是國之根本……”齊霽真深吸了一口氣,她雖然還不能上朝,也聽說了這些日子裏,為了爭奪礪州總兵之位的種種嘴臉,她深知這事不能全怪在蕭鸞身上,就算沒有蕭鸞的推波助瀾,此事也最終會這樣。但齊霽真卻多少有些惶然失落,這天下的國土子民,在他們的心中到底是什麽?

“我有後手。”蕭鸞想要去摸一摸齊霽真的頭發,但看著齊霽真的眼睛,蕭鸞又有些自慚形穢,不敢上前。蕭鸞只好將手絞在一處,垂頭說道,“我的人馬都交托給衛培風了,他和蠻奴也訓練了私兵……”

這天下大事,必然需要犧牲和賭博。只是這樣的話,蕭鸞卻不敢說出口。蕭鸞謀劃天下,以天下為棋盤,子民父兄於她而言皆是可舍棄的棋子。但齊霽真心有天下,萬民土地於她而言都是不可舍棄的珍寶。

蕭鸞意識到這點,心頭陡然一寒,她含情脈脈的看向齊霽真,心頭卻只轉著一個念頭,絕不能讓三娘知道這點!她這般想著,換了顏色,說道:“我們在北狄的時候,見識過鐵浮屠,因此這些年裏,我也一直有思考,若是兩軍對壘,我們該如何做。雖不能有十分把握,七八分總是有的。”

齊霽真這才點頭,她知道蕭鸞其實在軍事上也頗有些才能,沒有多做懷疑,只道:“你心中有數就好。”說著,齊霽真從懷中拿出了一封書信,“我還有一事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這幾章的時序會比較亂,長公主&陳瑾和蕭鸞&齊霽真會穿插

特別是蕭鸞和齊霽真之間,她們兩個人的追求和眼界都不一樣了

蕭鸞的著筆少了點,我返回去看的時候還是有點後悔,對她的心路寫的太少了。她從游歷回來已經過了5年,略過的時間有三年,她站在奪嫡的最前線,所以她的變化是最大的。抓頭,希望大家可以明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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